刘老师是一位持重老成的中年男子,鼻梁上架着一付镜片上带圈的深度近视眼镜。恕我直言,他并不是一位职业教师,而是某动迁公司的一名普通的经办员,这尊称只是动迁公司内部人际关系的一种不成文的规矩,只是在这个圈子内具备一定资历的人,同事们才能称其为老师的。况且此人文绉绉的,每天公司内进出,腋下总是夹着一只棕色的公文包,空闲休息时从包内取出随身携带的期刑、小说、杂志,平摊在办公台上,躬着颈部低垂着头颅,像是在那书本里找寻蚂蚁蛀虫似的全神贯注,其知识分子的作派和教师相比照还真八九不离十。
刘老师的家离动迁基地不远,也就是相隔二条横马路的距离。每天步行上班,早九晚九一天十二小时的工作时间,一个月一千二的工资,好在公司另外还有奖励规定:每签约一户还有250元补贴。对于这份工作他是倍感珍惜的,爱人下岗在家,女儿还在念初中,他肩上挑着的是一副沉重的家庭负担。他从紧靠黄浦江浦东段的兰园一期到现在的兰园四期基地,风风雨雨三年,眼观耳闻红的黑的啥市面没经历过?这圈子里满是荆棘坑洼,自己小心点就是,咱一个打工的遵纪守法不会有错。
这天上午,他提早了半个钟点,和妻子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家。沿着浦电路的上街沿,一路急步的匆匆往原谢家宅小学旧址的基地赶去。心里想着事,就为了要赶写一份材料,边走边打着腹稿,走得太急有几次还差点撞上停放在路边的自行车。进了办公室,只见清洁工正在烧水、扫地、擦桌子。等水烧开了他就用棕色的麦乳精空瓶泡好了一大瓶浓茶,安放在桌子的右上角凉着,然后就摊开报告纸低头书写起来。
九点一到办公室的人开始多了起来,刘老师也顾不及和他们打着招呼,自顾低头书写着材料。昨晚和搭档小丁去了一户居民家,他认为这户居民的一些特殊情况,有必要向领导写特例报告,为他们多争取一份利益。但按照政策是不予考虑的,当时也没给他们明确答复。当时就觉得这户人家的抵触情绪很强烈,但相信公司还是会作出妥善处理的。报告即将结尾,刘老师正在逐句逐段的斟酌时,忽见这家居民的夫妇己大呼小叫的来到了跟前,他只点头算是打了招呼、也没多搭理,然后头也没抬的说:"我正在为你家的事打报告呢"。这家男的听了竟未理解意思:"打屁个报告!"随手操起桌上的那瓶茶水,对准他的眼镜框猛的挥手扔去,瞬间只听得刘老师双手捂眼痛苦的大叫一声,蹲趴在地上。那叫声是那么的惨烈,只引得隔壁办公室的同事蜂拥而至,同事们见到老刘捂脸的指缝中渗出的血水,把全身的怒气全都泼向了那位男子,二三十人的拳脚顷刻像雨淋般的落下,那女的只得趴在自家男人的身上替他挡住众人的欧打。
刘老师的左眼完全瞎了,医生从他的眼球中取出了深深扎入的镜片,鼻梁上缝了十四针。那个居民被关了七天,老婆吓得草草的和动迁组签订了动迁协议,赔偿了刘老师10万,除此之外动迁组补发了刘老师三个月工资后就杳无音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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