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,我被一阵寒冷的感觉冻醒了。朝着被厚纸条封得严严实实的窗外望去,天刚蒙蒙亮。天上还在飘着雪花,窗框玻璃边上早己结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珠。昨晚睡觉时压在被窝上的棉大衣、棉裤早己被我蹬到了边上,怪不得被窝里一点热气都没有。我赶紧把结在被头上的霜抖落干净,那是睡着时嘴里呼出的气所结成的。这时我才想起我得解手,昨晚多喝了点白酒然后口渴又多喝了点水,半夜里醒了好几次,那想解手的感觉始终困扰着我,那泡尿还是憋到了现在,实在是不想起来解手。先不说被窝里的热气要走掉,再说那室内寒冷的温度也不得不使我断了这解手的念头。我急急地从炕上爬了起来,掀起那厚实的棉门帘,在门外走廊的墙角解完了憋了一晚的尿。那墙角处就是我们解手的地方,刚开始还放了一只尿桶,但一夜下来的尿水到了天亮早已被冻得结结实实的了,这尿桶早就弃之不用了。天长日久,那走廊的墙角处早就结成了一个大冰坡。
我又重新钻进了被窝,盖上了棉大衣棉裤。现在还没到七点,我可不想这么早起来。看看这两排大炕,以往都是睡得满满的人,现在总共只剩下六七个人了,大家紧挨着被垫。睡前只要把眼前的炕铺烧热就行,这样还可节省点柴禾。这是一九七零年头的冬天,全连全排的知青大逃亡,都回家去过春节了,没想到黑龙江的冬天这么刺骨的寒冷,大多数的知青都忍受不了。他们成群结队、跳爬飞驰而来的卡车、爬不上的大家互相搀扶着一天走上几十里路,拼死也要回家拦也拦不住。我想刚来黑龙江没多久不想再给家里增加经济上的负担,再说我生性胆小怕事,那飞弛而来的大卡车我哪敢往上跳啊?就这样我就成了留下来的少数人中的一个。
八点半了,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起炕了,门外走廊上又响起了解手的声音,真像一首演奏拙劣的交响乐的声音。我赶紧点上火,把倒扣在炕前地上的大铁锅烧热,那是一个安装在室内取暖用的炉子,其烟道通向炕洞内弯弯曲曲的烟道,柴禾燃烧的烟就从这烟道通向房顶,直到大铁祸烧热烧红了,室内的温度也随之上升了,炕也有点暖乎了。我就去大院的井边提水。我穿上棉大衣,戴上棉手套,穿上棉胶鞋,拎着两只水桶,扛着扁担就出门了。外面真的是那个"北风那个吹,雪花那个飘"。据说有零下三、四十度。井边早已结了厚厚一层的冰,日久了形成了一个斜冰坡,地上很滑。我小心奕奕地来到了井边,用吊桶提满了两桶水挑着回到了宿舍,赶紧抖落掉裤腿上、胶鞋上、手套上因溅水而结成的冰块。大家忙着洗脸、漱口,我烧开水化开脸盆内昨晚未倒的洗脚水结成的冰块,倒掉后又用清水随意的晃了一下,就洗了脸和漱了口。然后就二、三个人去食堂买回了大家吃的馒头、豆浆。大家围坐在大铁锅边烤起了馒头片,有的把胶鞋内的鸟拉草鞋垫在铁锅边上烤,顿时一股难闻的脚汗臭味、焦香的馒头片味、浓浓的豆浆味混杂在室内,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边吃边谈起了家乡的琐事,这热烈的情绪早已冲淡了寒冷的感觉。
吃完早餐,我们就全付武装,穿上厚实的棉衣裤,拿上镰刀去野地里去割野草,那就是取暖用的柴禾。荒天野地里的雪早已下得有一尺半厚,走在前面的战友深一脚浅一脚地开路,我们后边的人顺着前面的脚印走就会觉得轻松很多。那野草长得有半人多高,它早已被寒风吹得干枯了。我们把割下的野草整齐地叠垒在一堆,到时连队会派马车拉回去的。
那一年的冬天我们总算熬了过去,那时每天都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,日复一日。春天来了,我们刨去了一个冬天堆积的尿冰坡,清除了室内顶部还未化尽的冰霜,晒干了裹着一个冬天寒气的被窝,大舒了一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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